2015年12月20日 星期日

【朗遊舊時】我感到不開心,怎麼辦?

我們都試過不開心。
或者是怕被別人拒絕,或者太在意別人目光。我們變得拘謹,變得不能收放自如。
或者我們不由自主與他人比較,卻常覺得自己稍遜一籌,甚至覺得自己很失敗。
或者我們試過徹夜狂歡,早上仍然感到空虛。
又或者,我們在喜愛的人面前結結巴巴,不能充分表現自己,最終卻因此失去一段情緣。

我曾為這些問題煩惱,直至看到一本書,我豁然開朗。
這是一本歷史書(1),總括人類一萬年來的歷史。
很有趣的,在書中結語,作者提到,縱觀人類這一萬年的文明發展,都像是一個尋找快樂,逃避痛苦的過程。
可是,在這方面我們看似沒有太大的進展-- 我們與一千年的農夫相比,我們未必更快樂。雖然物質條件有所改善,但我們仍然被工作、人們的期望奴役。為什麼會如此呢?作者說,有這種現象,是因為:

大多數人太看重自己的感受,以為快感就是快樂,不愉悅的感受就是受苦。於是,人類就渴望能有快感,並希望避免不愉悅的感受。然而,這是大大的誤解。事實是,人類的主觀感受沒有任何實質或意義。主觀感受只是一種電光石火的波動,每個瞬間都在改變,就像海浪一樣。不論你感受到的是快感或不快,覺得生命是否有著意義,這都只是一瞬間的波動而已。

如果我們太看重這些內部的波動,就會變得太過執迷,心靈也就焦躁不安、感到不滿。每次碰上不快,就感覺受苦。而且就算已經得到快感,因為我們還希望快感能夠增強或是害怕快感將會減弱,所以心裡還是不能感到滿足。追求這些主觀感受十分耗費心神,而且終是徒勞,只是讓我們受制於追求本身。
因此,苦的根源既不在於感到悲傷或疼痛,也不在於感覺一切沒有意義。苦真正的根源就在於“追求”主觀感受這件事,不管追求的是什麼,都會讓人陷入持續的緊張、困惑和不滿之中。
人想要離苦得樂,就必須瞭解自己所有的主觀感受都只是一瞬間的波動,而且別再追求某種感受。如此一來,雖然感受疼痛,但不再感到悲慘;雖然愉悅,但不再干擾心靈的平靜。於是,心靈變得一片澄明、自在。 
這樣產生的心靈平靜力量強大,那些窮極一生瘋狂追求愉悅心情的人完全難以想像。這就像是有人已經在海灘上站了數十年,總是想抓住“好的海浪”,讓這些海浪永遠留下來,同時又想躲開某些“壞的海浪”,希望這些海浪永遠別靠近。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這個人站在海灘上徒勞無功,被自己累得幾近發瘋。 
最後,這個人終於氣力用盡,癱坐在海灘上,讓海浪就這樣自由來去。然後他發現,這樣是多麼平靜。
真正的煩惱,來自追求離苦得樂這個過程。明明人的情緒經常波動,而且常受外界影響,我們偏偏勉強控制,自然帶來煩惱。相反,當我們不將情緒當作追求的指標,而將之視為客觀的自然現象,我們自然不會為之煩惱。當我們連快樂或是痛苦都不重視,我們更不會重視帶來快樂或痛苦的來源,例如別人的目光、成績的高低。

但是,這種人生態度也會帶來一種問題-- 根據這種態度,人生所有追求都只是離苦得樂的過程。既然如此,任何追求都毫無意義。我們只需閒散度日便可。但真的是如此嗎?

(兩種態度之一)

(1) 《人類大歷史:從野獸到扮演上帝》, 尤瓦爾.赫拉利著。書中以簡潔幽默的角度描寫人類從一般動物脫離,成為“萬物之靈”的歷史。熱烈推介。



2015年6月15日 星期一

【朗遊舊時】回頭已是百年身-- 張三丰對郭襄的百年情懷



雖然《倚天屠龍記》的主角是張無忌和趙敏,但在小說的開始,兩人都未出生,張無忌的太師父張三丰還只是個少年。

少年時代的張三丰,從覺遠大師身上學到了部分九陽神功,也遇到了郭襄。當時郭襄的一腔少女情懷,全在楊過身上,張三丰只是她人生的一名過客。但對張三丰而然卻未必如此。

可惜金庸並沒有在這方面著墨太多,全書中張三丰和郭襄只見過兩次--

一次在華山之巔:
“郭襄回頭過來,見張君寶頭上傷口兀自汨汨流血,於是從懷中取出手帕,替他包紮。張君寶好生感激,欲待出言道謝,卻見郭襄眼中淚光瑩瑩,心下大是奇怪,不知她為甚麼傷心,道謝的言辭竟此便說不出口。” 

一次在少林:
"......郭襄循路下山,張君寶在她身後,相距五六步,不敢和她並肩而行......郭襄道:“張兄弟,你也不必送我啦。”呼哨一聲,招呼青驢近前,張君寶頗為依依不捨,卻又沒甚麼話好說。 郭襄將手中那對鐵鑄羅漢遞了給他,道:“這個給你。”張君寶一怔,不敢伸手去接,道:“這……這個……”郭襄道:“我說給你,你便收下了。”張君寶道:“我……我……”郭襄將鐵羅漢塞在他的手上,縱身一躍,上了驢背。 “

“ ......張君寶垂淚道:“郭姑娘,你到哪裡去?我又到哪裡去?” 郭襄聽他問自己到哪裡,心中一酸,說道:“我天涯海角,行蹤無定,自己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張兄弟,你年紀小,又無江湖上的閱歷。少林寺的僧眾正在四處追捕於你,這樣罷。”從腕上褪下一隻金絲鐲兒,遞了給他,轉身而去。"

二人之後再無見面。郭襄於四十歲那年大徹大悟,削髮為尼,創立峨眉派。張三丰也在武當開山立派,終成一代宗師。書中有一句很有意思: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少年弟子江湖老,紅顏少女的鬢邊終於也見到了白髮。”

當書中張三丰再次出場,已是九十高齡。郭襄早已去世多年,峨眉派的掌門是她的徒孫滅絕師太。物是人非,但當年郭襄送給張三丰的那對鐵羅漢,他卻是隨時放在身上:

“張三丰從身邊摸出一對鐵鑄的羅漢來,給俞岱岩道:“這對鐵羅漢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俠贈送于我。你日後那還少林傳人。就盼從這對鐵羅漢身上,傳留少林派的一項絕藝!”說著大袖一揮,走出門去。”

不知當年郭襄可會想到,自己隨手送贈的禮物,百年之後仍會被那少年緊緊收藏,未敢忘記?張三丰的弟子又可會想到,師父仙風道骨的身軀底下,藏著一顆赤紅的處子之心?

最有意味的,是在舊版《倚天》裡,周芷若把峨眉掌門之位傳給張無忌時,張三丰也在場:

“周芷若從懷中取出一本黃紙薄本,連著兩截倚天劍的斷劍,交給無忌,說道:“這是郭女俠手書的本門武學,劍掌精義,盡在其中。”張三丰瞧著郭襄的遺書,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明慧瀟灑的少女,可是,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百年前的離別,似乎只是昨天發生的事。但張三丰的百年情懷,又有誰明白?

2015年3月22日 星期日

【朗遊舊時】小巴司機

權叔看看手錶:凌晨一時正。“再等多會兒吧。”他心想。
黑夜裡,萬籟闃寂,只有發動機偶爾發出“達達達達”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權叔瞄了瞄倒後鏡:車廂裡只有四個人。
“夜更司機的命運便是如此,”他心想,“永遠都坐不滿十六人。”
權叔再看看手錶:一時零五分。
“不行,要開車了。”

發動機響起來,小巴緩緩向前啟動,像是在搜索每一個飛跑過來的人影。但夜已深,哪裡再來要乘車的人?權叔咬咬牙,踏盡油門,開始了最後一班小巴的歸途。

司機旁邊的窗開著,風呼呼的吹進來,把權叔吹得清醒了一點。他望著倒後鏡中零丁的乘客,忍不住又歎息一聲。當了夜更司機八年,誰不知道公司想迫權叔早點支持不住而退休。但權叔又怎退得下來?才不過五十六歲,家中還有父母,膝下有無子無女,手停即口停,難道坐吃山崩?權叔又不肯領綜援,
“有手有腳,領什麼綜援?”他想。

道路沒車沒人,偶爾只有一兩輛的士駛過,權叔樂得自在。年青時,權叔以一手辣車聞名柴灣。現在人已老,勁未衰,夜晚無人的街道正是權叔的賽場。
“三十,三十五,四十二……”風更盡力的吹進來,兩旁的街燈飛快的退後,發動機發出“隆隆”的響聲-- 權叔痛快的歎了口氣。只有這樣,他才能打破黑夜的枷鎖,重拾少年時的記憶。

在他的記憶裡,他整輩子都在駕駛小巴。每天開門,踏油門,關門……循環往復,不眠不休。最記得又一次新年期間有個孕婦在他車上穿了羊水,他在慌亂之中喝住了全車人,然後飛車“鏟”上東區醫院。雖然事後受到公司紀律處分,但母子平安-- 一切都補回了。

“六十七,七十,七十四”車速顯示器上黑底紅字的跳標不斷飆升,權叔卻仍然沉醉在以前的記憶裡。
“七十六,七十九,八十”“嘟嘟嘟嘟嘟!”超速警號響起,把沉睡中的乘客都喚醒了。警號聲和乘客的咕噥聲,把權叔召回現實世界。他連忙放輕油門,把車速減慢。

不過一回兒,乘客又重歸夢鄉。只有權叔,駕駛著那最後一班的夜更小巴,向著靜寂的黑夜中駛去……

(執拾東西時偶爾看見我中四時寫的文章,挺有感覺,連忙打下來以作記錄。全文無一字變更。)

2015年3月14日 星期六

【朗遊舊時】武俠奇想

少林寺中,大雄寶殿,佛相莊嚴。此時正是午後時分,大殿内空無一人,只有隱約從殿外傳來的蟬聲,和青磚砌成的地板上錯落有致的數十個土黃色的蒲團。蒲團的位置既非六爻梅花,亦非四象八卦,卻隱隱然的亂中有序。

這時候,殿門外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只見兩個僧人在走近-- 爲首的那人中年模樣,相貌清癯,身穿紅袍,昂首闊步;在后的身披黃袍,年紀明顯較老,卻是亦步亦趨,不敢逾越。

兩人踏進殿内,黃袍僧看見那散落一地的蒲團,眉頭輕皺,向紅袍僧說:
方丈師兄果要行此險著?
被稱方丈的紅袍僧臉上帶著微笑,可嘴角也在微微顫抖:
善哉,難道師弟還有更好對策?
老僧身體微微一震,卻不再回答。
宣鐘吧。紅袍僧說。
黃袍老僧低聲應諾,轉身離去。

過不多時,三長三短的鐘聲,在少林全寺回蕩。聽到的僧人無不心頭一凜-- 三長三短,正是傳召達摩院七十二高僧的鐘號,輕易不得敲響;即使是十年前魔教大舉侵襲,或三個月前方丈一夜間圓寂,也沒有敲起此鐘聲。究竟這次少林寺又要面對什麽危機?

紅袍僧在殿内聽著三長三短的鐘聲,心中若有所思。待鐘聲重覆未夠八次,從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習習……”的腳步聲。只聽見腳步聲來得好快,過了不久已蓋過蟬聲,來到殿前。未幾,數十個穿白袍的僧人魚貫而入,各自走到一個蒲團前站立,過程毫不慌亂。而大殿寬曠,即使數十人進來,也未覺有絲毫擠迫。

待得白袍僧人們全數站定,其中一個白鬢銀鬚的老僧走向紅袍僧前施禮畢,道:
阿彌陀佛,方丈三個月來清減不少。
紅袍僧苦笑:
師兄見笑了。三個月來法慧可謂茶飯不思,不知如何應付眼前浩劫,其實大礙修行。
那麽方丈召我們來,想必已經有所決定?
然也。只是如此一來,眾師兄弟們數十年功力毀於一旦,法慧真不知如何開口。”
不需多言。伏妖除魔乃是我輩職責,我佛還需作獅子吼。何況將功力傳去,貌似可惜,其實大利修行,皆因將習武外念都除去了……”
法慧見法華師兄的嘮叨毛病又犯了,不禁微微一笑,輕輕打斷:
眾師兄弟既然願意,那麽事不宜遲,就請坐下,待我宣你們的繼承者進來。
法華其實意猶未盡,但方丈法旨不容違背,當即坐下,再不言語。但心中忍不住想,究竟千挑萬選出來,達摩院七十二高僧的繼承者,會是什麽模樣?

法華的問題很快得到解答。不到一盞茶時分,一個瘦削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前。法華定睛一看,不由得一陣失望-- 只見來人凹臉尖嘴,縮膊駝背,十足一隻猴子模樣。這還不要緊,法華心想,最要命是來人神氣畏畏縮縮,毫無自信。如此精氣神俱無的一隻猴子,有何德行成爲達摩院七十二僧的繼承人?雖説諸法空相,一切如夢幻泡影,但此人如果打著達摩院的招牌行走江湖,免不了笑壞衆人大牙,連帶少林寺的聲名也給人看得低了……法華越想越不妥,忍不住開口道:
“方……”

誰不知法華話未出口,他已感覺到周圍蒲團上的騷動。看來其他達摩院的師兄弟們也有這個感覺,只是首座未發話,他們不敢妄言己見罷了。法華心知他一旦開口,便難以收回,連忙把半開的嘴巴緊緊閉上。

法華和其他達摩院僧人的一舉一動,都被法慧方丈看在眼裏。他瞧瞧進來的那猴僧,又看看法華,剛好看到法華合上嘴巴;他心裏不禁暗讚,看來一向以衝動嘮叨聞名的法華師兄收斂的功力又進一步。其實眾師兄弟的怨懟,他又豈會不知?他連忙乾咳兩下,頓時間,全殿寂靜無聲。法慧頗感滿意,便以眼光掃了掃前面七十二個白袍老僧,然後以響徹屋簷的聲綫道:

“眾師兄弟們,這,便是少林達摩院七十二僧的繼承人。”

淨嚴滿臉敬畏的望著前面七十二個白袍老僧。一直以來,達摩院七十二高僧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傳説。

原來少林寺有三山六院,六院中達摩院和菩提院皆是達摩祖師親自命立,其中菩提院記錄除少林寺外各門各派武功,而達摩院則專研少林武學。而達摩院七十二高僧,不但是達摩院中最出類拔萃的高手,他們每人更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其中一門,以組成達摩大陣-- 原來少林七十二絕技各有内功心法,故能同練兩項絕技者在少林寺寥寥可數。但七十二絕技又有一奇異之處,就是如能兩技同練,心法互相補足,功力增加可不止一倍。而達摩大陣,則是一權益之計,以人數彌補心法的限制;如果七十二高僧同時施展,足可抵抗七十二倍於己的高手。五百年來,少林寺四逢大劫,退敵禦侮都是全靠此陣在最後關頭扭轉全局,令少林盛名不致墮墜。故此陣實為少林鎮寺之寶,與丐幫打狗大陣,武當真武大陣齊名。

如今達摩七十二高僧齊集大雄寶殿,雖然淨嚴早被告知,但心中敬畏仍然不減一分一毫。他擡頭一望,看見爲首的白鬍老僧在定睛看著自己,不禁把肩頭一縮,低下頭來。這時候方丈輕咳兩聲,他連忙肅立,但雙腿仍然不由自主的微微抖顫。他不禁暗想,自己究竟有何德行威能,有資格成爲眼前這傳説的繼承者?

“眾師兄弟們,這便是少林達摩院七十二僧的繼承人。”

法華聽到法慧方丈正式宣佈這個決定,心中一陣悲傷。想不到少林寺竟然淪落得要將命運投注在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裏。江湖變了,他想,他年輕時江湖不是這個樣子的。在那時候,天資很重要,但勤力更重要-- 無論是多聰明的天才,無論他拿著多高深的武功圖譜,他都需要付出努力去修煉,去把真氣練得更多更好更純。

但自從那魔功出世後,一切都改變了-- 内力可以傳送,内力可以售賣,内力變得一文不值。整整四十年來,武林烏煙瘴氣,無數的高手突然誕生,但又突然墜落。最令他通心的是,現在少林也不能繼續在這狂潮中獨善其身;現在他竟然要使用這萬惡的魔功,去創造一隻無可預測的怪獸,再將拯救少林的重擔加在他身上……

法華回過神來,發現方丈正在定睛注視著自己,連忙站起朗聲道:
“達摩院眾僧謹接方丈法旨。”
法慧嘆了口氣,道: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各位師兄弟辛苦了。”
法慧又轉身向淨嚴,右手指著七十二僧道:
“淨嚴你便坐在那個蒲團上,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想好了。”
淨嚴望向七十二僧,恰見白袍中間有一個空著的蒲團。他答應了一聲,便戰戰兢兢的走到那蒲團上坐下,途中七十二僧置若罔聞,絲毫不見異動。

法慧待淨嚴坐定了,便對著七十二僧道:
“各位師兄弟,請開始吧。”

方丈一聲令下,達摩大陣頓時啓動。只見七十二個僧人各自轉向,蒲團像蜷曲的蛇般連成一線。坐在蛇尾末端的法華,雙手捏著法印,好像在閉目養神;但不知不覺間,他黝黑的臉漸漸變紅,不一會兒更是紅得像滲出血來。忽然他眼裏精光一閃,雙手齊伸,按在前面的白袍僧背上。那白袍僧全身大震,好像不堪重負,隨即面上發紅,又是雙掌按向前面僧人的背上。坐在後面的法華,雙手還未離開前面的後背,臉上赤紅倒是全退了,冷汗直冒,露出罕見的蒼白。

不一會兒,那抹赤霞已是傳到蛇身。不但如此,被按手僧人除了面上映出紅色,那團紅霞更是擴散到他的頸項手臂,甚至全身發紅,隱隱然從白袍下透出來。此時後面的僧人如法華等已是委頓在地,不知死活。

法慧對著眼前詭異的場面出神。他也不知他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更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不過,這大概是四十年前赤霞功創立以來,運用得最淋漓盡致的一次了吧。即使場面不及魔教的赤霞大陣那麽宏大,達摩院七十二僧的功力卻是無人可敵。何況,他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嗎?

少林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法慧也不知道。而且他的疑惑,其實從很早之前已經開始了。

一直以來,魔教和正道都是武林上的兩大勢力,兩者相持不下已有數百年。可是四十年前,法慧還是中年的時候,魔教突然實力大增,更一舉滅絕蜀山四大派;正道竭盡全力,也只能將魔教壓制在嵩山以西。那是少林最慘淡的時候-- 各門各派都在魔教前面俯首低頭,唯有少林武當等自命正派的在苦苦爭持……幸好魔教多次侵襲,都是靠眼前這達摩七十二大陣抵擋過去,扭轉敗局。可是少林也是快要支持不下去了,法慧記得,當時的方丈師叔更曾想過解散少林派,讓“正道的種子散落民間”。

幸好我佛慈悲,二十多年前,當少林正處於最水深火熱的時候,赤霞功的秘密竟然在整個江湖中傳播,魔教實力大增的原因也因而真相大白。不到五年間,武林的面貌又再一變-- 擁有不少前輩耆宿的傳統門派異軍突起,少林也不例外。魔教與正道重新鬥個旗鼓相當,不少正道人士更是野心勃勃,希望趁此將魔教一舉擊敗。十年前,武當九子利用赤霞功,將功力全數集中在其中一子身上;該子更趁當時魔教教主絕食齋戒的時候遠赴魔教本山玄霄洞,打算乘教主軟弱無力的時候將他悄悄幹掉。法慧記得他當時暗暗嘆息,堂堂武當竟然貪功行此不義之事,最終一定沒有好下場;果然最後陰謀敗露,該子與魔教教主鬥個三天三夜,終於雙雙同歸於盡。經此一役,武當固然損失慘重,魔教也是實力大衰,自此沉寂了十年。

想到這裡法慧忍不住會心微笑-- 之後這十年對他來説是最幸福的十年。一方面魔教再不能構成威脅,另一方面過去與少林隱隱然並駕齊驅的武當派也是偃旗息鼓了好一陣子。少林一派獨大,令武林上各派也是欣欣向榮,重享了失落了好一陣子的平靜。

可惜和平永遠短暫,武林總是阻止不了腥風血雨的命運。三個月前,變故又起……

三個月前,少林方丈法智圓寂,享年八十有四。法智生前雖然生得膀闊腰圓,但内心卻是慈悲柔和,深得寺僧景仰。法智的死,武林同道無不痛惜;但“人生七十古來稀”,對一般人來説法智已算高壽。雖然法慧心知,真相並非如此。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雷霆交加的夜晚,聽著雨聲心緒不寧的他還未安枕;將睡未睡之間他突然被一陣急躁的敲門聲弄醒,而門外等候著一個驚惶失措的沙彌。他沉聲詢問,沙彌卻不懂回答,只是指著遠處轟立的大雄寶殿。法慧暗呼不妙,連忙使出輕功“一葦渡”,幾個跳躍來到大殿門前。

大雄寶殿的木門輕掩,裏面沉靜無聲。法慧推門一看,殿裏黑沉沉的,倒也沒有什麽異常。正疑惑間,殿外雷電一閃,照亮了整座大殿;法慧赫然在牆上發現除他以外,還有第二個影子!閃電稍縱即逝,大殿又回復一片墨黑;法慧連忙發動“金剛怒目功”,雙眼登時如貓眼般在黑暗中閃閃發亮。法慧舉目觀看,卻被他看見一幅所料未及的畫面-- 只見方丈師兄高大的身子掛在大殿三丈高的橫樑上,頸上掛著一幅白綾,白綾上鮮紅的字體寫著“少林方丈,不堪一擊;玄霄神教,江湖稱王!”

法慧閉目細聽,四圍渺無人聲,兇手顯然已經遠去。他這才放心使出一葦渡,出盡全力才跳到橫樑之下,單手懸在樑上。他定睛細看,只見師兄身子軟綿綿的,看似經絡盡斷;但臉上卻還帶著笑容,毫無驚慌之象,顯然是死後才被人掛到橫樑上去的。法慧陡然一驚-- 雖說他的輕功在少林未算出類拔萃,但要一次跳到三丈高的橫樑上已是甚爲吃力;究竟世上誰人有此絕世輕功,能一次跳到橫樑之上,還把師兄高大的身體掛上去?

【朗遊世界】日本自駕遊

四月在東京看過櫻花,想不到七月又來到日本。不過這次是和家人來自駕遊。 自從幾年前賣了車,父親對自駕遊期待已久。這次也是父母在疫情後第一次出遊,所以旅行的重點,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去到最多地方,讓父親能一嘗車癮。 結果我們在九天內去了六個城市,從大阪一路駛回東京。雖然行色匆匆,但當中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