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大衛像,哭了起來。
來到歐洲已經兩個星期,我的眼界也漸漸擴闊。不過,直至我看見大衛像之前,我對文藝復興還是有點看不上眼。那時候的我,只覺得文藝復興的雕塑,只是希臘羅馬黃金時期的仿製品。即使我已經去過大英博物館,或佛羅倫斯的烏菲茲博物館,這感覺仍然存在。
直至我看見大衛像。
當我看見大衛像,我便知道,米高安哲羅已突破了希臘羅馬的典範,站在另一個高度俯視眾生。
從不同角度看大衛像,會有不同感覺。從側面看,可看到大衛正準備將機弦甩出,生命力從每一條緊繃的肌肉中迸發;從正面看,本來柔和的目光變得堅定,好像在告訴你,無論面對多強大的敵人,他都不會畏懼。
不同角度看大衛像
米高安哲羅雖然以大衛為主題,但他的用意卻不是用來紀念大衛,甚至不是代表佛羅倫斯的人民。大衛只是個借代,只是生命力的代表。他代表著生命的無畏,代表文藝復興的勃勃生機。無論是雕刻工藝的精巧,還是生命精神的併發流露,大衛像都前無古人。
看著大衛像,我突然想到,人類的文化實在脆弱。文明本身也許堅韌-- 縱觀歷史,即使千千萬萬人死去,文明仍然能繼續生存;但文化的高度,卻依賴寥寥幾位大師創造。假如米高安哲羅死於瘟疫,或李白死於戰亂,後世將無法重造大衛像,或重新作出一首將進酒。想到這裏,當我面對文化的脆弱,連帶對眼前雕像的激賞,甚至將生命本身的感概集中於一尊雕像身上時,我的情感系統遽然失效,唯有落下淚來。
這次旅程,即使只是讓我看到大衛像,也是值得。
***
大衛像最特別之處,是他無法被複製。他原本被放置在佛羅倫斯的領主廣場上,最後難抵日曬雨淋而移居現在的學院博物館。現在廣場上有一尊複製品。但縱使大小一樣,動作一樣,神態就是不同,根本就是兩個人。
我曾經想買一個大衛像的小模型回家。但一看質素,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在雕刻大衛像時,米高安哲羅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 他不是在雕刻大衛像,而是將大理石上所有不屬於大衛像的物質刻走。在大衛像旁邊有幾個未完成的雕像,他們就像在掙扎著,希望能夠從大理石中破蛹而出。不過斯人已逝,便無人能拯救他們出來了。
聖殤像是米高安哲羅一座比較早期的作品,英文名 Pieta 意味哀傷。
瑪利亞抱著死去的耶穌,默默沉思。一個母親養育兒子三十年,本來以為兒子能忘記童年的早慧,安分守己做一個木匠;誰不知兒子還是擺脫不了救世主的命運,在外宣行神跡奇事,最後卻慘遭審判釘死。現在兒子就在懷裡,靜靜的,就像三十年前一樣。不知那時候,瑪利亞心中有的是驚訝、敬佩、不解、惋惜,還是那沉痛的哀傷?
米高安哲羅在六歲時失去母親。他一生都在雕刻聖殤像。大概他也在探索,一個母親的心境和救贖。
從大衛,到聖殤,到創世紀,米高安哲羅最厲害之處,是你從他的作品上,不止能看到一時一地一人,還可看到人類的精神-- 從大衛像看到生命的奮發,從聖殤像看見母親的愛。套用榮格的理論,米高安哲羅一生都在雕刻,在將人類的集體潛意識雕刻出來。
米高安哲羅在六歲時失去母親。他一生都在雕刻聖殤像。大概他也在探索,一個母親的心境和救贖。
從大衛,到聖殤,到創世紀,米高安哲羅最厲害之處,是你從他的作品上,不止能看到一時一地一人,還可看到人類的精神-- 從大衛像看到生命的奮發,從聖殤像看見母親的愛。套用榮格的理論,米高安哲羅一生都在雕刻,在將人類的集體潛意識雕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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