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皇帝怒吼,順手把剛看過的奏章擲在地上。
眾臣子忙都跪下,唯有坐在皇帝旁邊的大法師站起來,一言不發的拾起那卷羊皮細看。奏章並不長,最後還夾著一根粉紅的羽毛。大法師輕輕捏起羽毛,霎時間,他眼前出現一片景象-- 滿山的士兵在比他們大數倍的獸人前抱頭鼠竄,他們眼中只有恐懼和驚徨。
忽然間,一個身穿士官服飾的人出現在景象前,慌張說道:“陛下!臣等無能,我軍在北部山區中遭遇挫敗,現將撤回帝國邊界……”那人還未說完,景象已然消失。
大法師放下羽毛,卻不做聲-- 北方兵將不和,他早已隱約聽聞。眼前景象雖然兇險,卻未嘗不是軍官為了把主帥拉下馬,不惜激怒皇上的伎倆。他順手把羊皮遞給跪在最前的宰相,宰相站起,接過奏章看了,也不做聲,只和大法師對視一眼,雙方心事登時了然。
“你說這成話嗎?”皇帝待宰相看完,氣呼呼的問,“明明兵力是對方數倍,竟然被那群獸人打得落花流水,龜縮在邊界之內,還有臉寫奏章給我!”
“陛下息怒。”宰相聲線平靜,“前線戰況未必如你所看般惡劣。”
“未必?”皇帝怒吼,“他們把前幾年的戰果都丟了!”
皇帝越說越氣,跪下的大臣身子也伏得更低。
大法師見宰相不回答,便打算旁敲側擊,對皇帝說:
“皇上,北方獸人攻擊只是微末小事,我們的危機,恐怕還是在帝都之內哩。”
大法師一邊說,一邊向皇帝旁邊空著的座位瞥了一瞥。
皇帝警覺的沿著大法師的視線望去,看著那空著的座位,和那高懸在座位之上屬於最高祭司的旗幟,一口氣不由得鬆了,咕噥道:
“外有獸人入侵,內有……”
宰相見皇帝就要吐露真情,急忙向皇帝道:
“皇上,是不是叫大臣先退下?”
皇帝陡然醒悟過來,揮揮手說:
“對……對,你們退下,大法師和宰相留下來。”
眾大臣徐徐退出,雖然速度比平時更快。大法師望著他們的神情,少數臉上帶著譏誚,更多的卻是惶恐。他心中不禁暗歎,大臣離心,皇帝愚鈍,看來帝國難有安寧之日。忽然間他背後發出巨響,他連忙轉過頭來,只見皇帝臃腫的身軀重重的坐回皇位上,臉上帶著難以化解的愁容。
眾大臣徐徐退出,雖然速度比平時更快。大法師望著他們的神情,少數臉上帶著譏誚,更多的卻是惶恐。他心中不禁暗歎,大臣離心,皇帝愚鈍,看來帝國難有安寧之日。忽然間他背後發出巨響,他連忙轉過頭來,只見皇帝臃腫的身軀重重的坐回皇位上,臉上帶著難以化解的愁容。
“兩位愛卿,你說我該怎麼辦……”皇帝低聲說道,“前方失利,後方卻有最高祭司在糾纏。今天早上還收到住在南方的皇弟的信,說南方旱災嚴重,急需救援。唉,我這皇帝還能做下去嗎?”
大法師自皇帝還是皇子開始便認識他了,但從來未見過他如此沮喪,不由得說:
“皇上也不需要如此擔心。南方又不是第一次旱災,過去這麼多次我們都解決了。”
“但這次不同啊,”宰相接口道,“皇弟的信中說,這一次連幻象也幫不了那些災民。連日的飢餓,雖然沒有令幻象的效果衰減,但他們始終沒有東西下肚,最後活活餓死了……”
“餓死了?”大法師很驚訝,因為帝國歷年來雖然災禍連連,但總能在魔法的幫助下捱過難關,從來沒有造成人命傷亡。“幻象的效力最少也有兩星期,難道整整半個月都沒有食物運過去嗎?”
“詳細情況現在還不清楚。當地政府說是押送的士兵私吞了,正緊急追查。”宰相答道。
“數百車糧食還能被私吞?當地官員的說法定有不盡不實之處。”大法師疑道。“趁事件發生未久,快些派人查問……”
“還用多問?”皇帝怒道,“其中一定有詐,立刻把有關官員鎖拿帝都,嚴刑拷打!”
“但……但……”
“別吞吞吐吐的,說!”
“但官員的首腦是玫瑰家族家主的弟弟,很受家主的倚重。莽然捉拿,不但會打草驚蛇,更會引起玫瑰家族的強烈反對……”宰相苦著臉回答。
“反對便反對吧。”大法師心想。玫瑰家族是四大家族之中最弱小的,即使強烈反對也不會帶來什麼嚴重影響。反而宰相身為四大家族之首,維護玫瑰家族也是情理之中。想到這點,他便打算轉變話題:
“捉拿官員還是次要的,”他向皇帝說道,“現在最重要是將糧食送到南方吧。”
“但現在糧食短缺,北方士兵的軍糧已經很吃緊,我們沒有多餘的食物再送到南方去了。”宰相答道。
“什麼?”皇帝驚呼。“‘黃金十年’儲下來的糧食,那麼快已經吃光了?”
“本來不是。”宰相答道。“但是近幾年來旱災連連,糧食消耗得很快……”
“恐怕不止,”大法師打斷宰相的話,“我最近收到消息,有一股魔法的蹤跡在帝都糧倉中出現,懷疑與祭司們有關……”說著他向宰相眼光一閃-- 這個消息宰相應該也都知道,為什麼他不提?難道……難道最高祭司和宰相竟然勾結上了?
“對對,”宰相像是要打斷大法師的話,“我也收到類似的消息。”
“唉!”皇帝沒有留意到大法師和宰相之間的微妙變化,只是重重歎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最高祭司最近頻頻有小動作,難道三十年前那場變故他們還得不到教訓嗎?”
想起三十年前的那場逼宮,大法師還心有餘悸。那時候他還未成為大法師,前最高祭司勾結帝都侍衛隊大舉作亂,他和眾位魔法師被禁咒困在高塔上。正當叛亂快要成功,皇室快要蒙塵的時候,正是他成功打破禁咒,拯救先皇,往後論功行賞成為大法師的。想起來,當時作亂的侍衛隊被大舉流放到北方邊境抵抗獸人,怎知卻種下了現在北邊兵將不和的禍根。
想到這裡,本來正低頭沉思的他便抬起頭向皇帝說道:
“皇上,想看看現在的情況嗎?”
“什麼情況?”
大法師也不回答,只是揮舞著雙手在摩挲。漸漸的,一棵豐茂的大樹在他們三人眼前,在閃光中逐漸顯現-- 大樹根部廣大,枝幹粗壯,綠葉婆娑,樹枝的末端結著鮮亮的果子,讓人垂涎欲滴。但好景不常,轉眼間大樹已經老去;皇帝定睛細看,原來大樹的根部之間有條蟒蛇盤旋,枝幹慢慢變得硬化粗厚,養料在中間囤積,無法向上輸送;樹葉因而變得枯黃,上面有無數害蟲在嚼食;本來鮮亮的果子變得乾癟,然後破碎,墜落。
皇帝看到這裡,已是癡了,不由得顫聲道:“法……法師,我們該怎麼辦?”
“沒什麼辦法。”大法師道。“幸好這些都是長遠的問題,我們還有時間。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在這裡想一想。”
“走……走吧。”皇帝向宰相說道。他試圖站起,但腳步輕浮,想是已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無力起立。宰相連忙搶上一步扶起皇帝,攙著他肥胖的身軀一步一步往外走,但眼光依然沒有離開大樹那粗硬褪色的枝幹。
待皇帝和宰相走遠,大法師還在對著大樹呆呆出神。他想起先皇對他的器重,和在“黃金十年”最後那一年,先皇死前對他的一番話:
“法師啊,我是不行了。我這孩子心腸是好,腦筋卻未必靈活,我是知道的……帝國老了,衰微了,我已盡了全力,還是挽救不了……你才能比我孩子勝一百倍,如果他治理不了,你便看著辦吧……”
想到這裡,大法師已是老淚縱橫。先皇死後已有二十年,但想不到他的神情在腦中依然歷歷在目。他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那行將枯死的大樹,看著那愚鈍的樹根、虎視眈眈的毒蛇、蓄滿養料不肯上傳的枝幹、枯黃的樹葉、密密嚼食的害蟲,心中一動,忽然一把火從大樹底部升起,瞬時把整棵大樹都燒成了灰!正當餘燼慢慢熄滅之際,從塵土中赫然又生出一根小樹苗;這小樹苗迅速長大,張起粗壯的樹枝,竟長得比原來的大樹更為華美。大法師凝視著這閃閃發亮的大樹,口中喃喃道:“唯有這樣,才能拯救帝國……”
數年後,皇帝暴斃,帝國分裂;大法師卻翩然消失於人間,不知所終……
《危機》完
2014年11月10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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