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一杯冒著煙的熱茶，伴隨著數片檸檬，來到我跟前。我倒進白糖，又把檸檬片放入茶中，用鐵匙擠壓。拿起茶杯，在嘴邊啜了一口。一股暖流流進口中。我嚐著那又酸又苦，但又泛著些甜意的味兒，不禁想起我和她那段時光。
她最喜愛飲檸檬茶的了。每次當我們看完電影，或是散過步，走進茶餐廳時，她總會點檸檬茶。到現在，她那甜美的嗓音好像還在我耳邊迴響：「夥計，麻煩你來杯檸檬茶,謝謝!」
最奇怪的是，她喝檸檬茶從來不加糖。我曾問她爲什麽。她說：「檸檬茶本來就像人生一樣，又酸又苦。我們又何必再勉強加些糖下去，讓自己安樂些？」她就是一個這麽可愛的女孩。
我們的時光，就在這一杯又一杯的檸檬茶陪伴著度過。茶餐廳掛著的風扇在搖曳的轉著；檸檬茶倒映著掛扇，也倒映著她和我。正當我漸漸習慣那杯酸溜苦澀的檸檬茶，覺得它也開始添上絲絲甜意時，她卻忽然對我說：「我患了血癌。」
事情是來得如此突然，讓我來不及反應。在那次會面後未幾，她更因爲在家中暈倒而被送進醫院。當我知道消息而去探望她時，她已是奄奄一息，昏迷了過去。我望著她那瘦削的面容，蒼白的臉色，乾枯的嘴唇，不禁令我悲從中來：難道天意真的這麽弄人，連那丁點生活的甜美也不肯賜予，真的只肯令她的生活只帶著酸苦嗎？想到這裡，我已關不住眼眶。淚水從雙眼汨汨地流出來。
我坐在她身邊良久才離去。離去前，我沖了一杯不帶糖的檸檬茶，放在她身旁。我祈望檸檬茶的香氣能把她從沉睡中喚醒；我祈望。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每天都會為她沖上一杯檸檬茶。但當我看見她那日益蕭索的面容，我知道我們共處的時日已是無多。終於有一天，她在檸檬茶的香氣包圍下，在沉睡中離去。我沒有傷心欲絕，因爲我明白，這日子終會到來。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到她靈前遞上一杯沒加糖的檸檬茶。望著那徐徐上升的白煙，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為她送上檸檬茶了……
* * * * * *
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沖淡劑。」但我完全不覺得。每當我在喝著檸檬茶時，便仿佛她的身影就會在我眼前出現，對著我在淺淺的笑。她的一容一貌，一顰一笑，在我心中，仍然栩栩如生。
品嘗著口中的一啖熱茶，我的淚水也偷偷的，從眼角溜了出來……
（8/2020 補記：“檸檬茶”曾經是會考作文題目，這是我在中四寫的文章，2010年在網上刊登）
.jpg)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