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次導修課,主題是唐氏綜合症。我們的小組討論了好一會兒,由唐氏綜合症的起因、病徵、治療,最終無可避免談到墮胎的問題。
我身旁的同學悄悄問我:“如果你在產前檢查知道你的胎兒有唐氏綜合症,你會墮胎嗎?”
我回答:“會,因爲唐氏綜合症的小朋友不但智力和動力發展比較遲緩,而且身體器官如心臟、腸胃等都可能會出問題。作爲他的父親,我有責任讓他的生活避免苦難。”
然後同學說:“但是聽説一般唐氏綜合症的小朋友都很開心的(1),他們並不一定認爲自己是在苦難裏面的呀。”
那一刻,我心裏登然一震。對啊,日常見到的唐氏綜合症患者都是笑眯眯的,並沒有什麽煩惱。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又怎樣能假定他們的人生只會是苦難,而不讓他們出生?是不是我貌似理性而大義凜然,其實只不過是自私--因爲最終蒙受最多苦難的可能是我?是我要照顧他起居飲食,是我要看著他飽受欺淩,是我要為他苦惱愁煩……既然是那麽麻煩,不如一開始放棄算了。
然後接著的那一瞬間,無數問題萌生,我的價值觀受到極大挑戰:
我有沒有權利為我人生一切的選擇作決定,尤其當這決定影響他人生命?
一個唐氏綜合症患者會願意誕生嗎?
如果他願意,但此擧會為我帶來極大苦難,我會願意嗎?
如果我逆他的意墮胎,那我算自私嗎?
生命的意義是什麽?是要一輩子滿足快樂,還是要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
即使唐氏綜合症患者快樂,但如果他們找不到人生目標,那他們的人生充實嗎?
一直以來,作爲一個九號仔(2),避免衝突,“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我的人生傾向。當然,由於生活是一個零和遊戲,衝突總不是完全能夠避免;但在我一生中,其實我並沒有遇過像墮胎一樣徹底的衝突-- 我不能像其他衝突般盡量找到彼此的共同點,求同存異;我不能說:“既然大家意見不同,那就各讓一步,生一半好了”;因爲這次選擇只有兩個,不是生,便是死。
那麽,我該怎麽辦?最少有一點我要做到:忠於自己。我有自利傾向,可也有幫助他人的心意。到時該怎麽辦,我不知道;但最少最少,我要忠於自己心中的聲音。
2013年8月3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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